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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是FB發言後,思緒重新理過的完整版。關於一個長存我心,至今未解的疑惑。
在我未上小學以先,因為沒有唸幼稚園,生活除了任天堂和樂高積木別無他物,不懂得什麼叫思考;若有,大概也就是關乎如何破解關卡那樣純樸而單向的思維。在那個年紀,什麼都不用想,玩就對了。
直到開始唸書的那個小時候,父母都告訴我們,什麼都不用想,好好唸書就對了,於是我們或許自發或許被迫禁錮自己的思考,埋頭書本,卻不知所為何事,自幼受過資優教育荼毒的我更深深感觸。
但等到不那麼小的時候唸書,師長口中的諄諄教誨,卻是三令五申教導我們要培養獨立思考的能力,不要人云亦云,我們懵懂的從「不要思考」,turn on成了「必須思考」的迷你大眾。
正當我們或許仍為書本汲汲營營,也或許掛上社會新鮮人名牌的當兒,父母改口了:「長大了,要會想。」所以那時我們周圍的全世界,彷彿伸出一隻無形的手,戳了戳我們的腦袋瓜,甚至一陣突如其來的風雨吹得我們暈頭轉向,督促我們,是時候開始思考了。
該想了是吧?於是戰兢的步入職場,恨不能一展壓抑多年的聰穎,怎想得到你更加的努力只換來周圍異樣的眼光,事做得不比人家少,卻怎麼就只是比那些會多帶幾罐飲料來的同事來得失卻太多關注?
他們在某一天的下午,喝著別人送上的飲料,拍拍你的肩膀,告訴你,不用想太多,做就是了。至此,你的開關又被關上了,社會發給你的不是叫你自由發揮的白紙,而是密密麻麻的待辦清單。
執行第一,執行第二,執行第三,思考?等做出成績來再說吧,你難道不知道思考等於時間,而時間是何等奢侈的消耗品?
於是也只好硬著頭皮繼續當說一動做一動的笨蛋了,卻在假以時日之後意外得到了你想都沒想過的肯定,在那個時候或許你也還不懂,他們真正肯定的,是他們自我感覺良好的決策。
你莫名的升官了,大家開始叫你換腦袋,換不成,好歹也得洗乾淨,因為他們開始要回過頭來叫你開始瘋狂思考了。
公司利益掛帥,你只得絞盡腦汁,因為太久沒有人叫你想東想西,卻可能在一夕之間,你什麼都要開始想,什麼也不可疏漏。
當你資深到開始明瞭許多的真相,發現諸多或許的不公不義或是利益衝突,卻總會有個人過來,又拍了拍你肩膀,告訴你,
「不用想太多,反正一直都是這樣的......」說完,面無表情的走開,繼續他的下一件事,彷彿剛剛的對話不存在一般。
於是你佇立良久,一時半刻,竟無法言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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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快退伍了,在營天數幾乎是進入倒數階段的十天。
某些瞭若指掌,帶來了一些說話的份量,我總是不吝於揭露,或偶爾玩諷幾句真相。
我想一定有許多的人納悶我為何要退伍,當然已經對我之後生涯規劃有底的朋友大概就不意外了,我所著重的點只是在於,裡頭不好嗎,為什麼要走?
坦白說,也不是不好,錢每個月不會少你半分,只會提前不會延後,穩穩的進你的戶頭簿子連刷都不用刷,到我這個資歷,一年慰勞假都有14天了,這14天還另外給你總數一萬六的休假補助費,比任何公職都寬鬆的使用發票核銷即可,
再來,軍眷水電七折減免(即便對我家剩我媽是沒什麼差別),自身食衣住均取自部隊,唯一是可能你得辦事兒出去會花到自己的油錢,論省錢,沒有地方比部隊省錢,這點絕對是無庸置疑的。
如果你只是貪圖一個鐵飯碗,真的沒什麼好不能待下去的。
但現在的實際情況,是我要退伍了,而且不只我要退伍,我們單位一個快二十年一個二十來年的士官長都在等屆退,當然他們有終身俸不能和我這個小兵比,但我們連上的上尉輔導長,他只晚我一個多月,也要退伍了。補充一下,上尉的薪水,再怎麼樣好歹五萬以上。
兵呢?除了債務負累的同袍之外,其餘的男性都走光了,我是第一個簽到第五年的男性士兵,截至去年的一年後也就是到目前為止,也不過就出現了第二個,我剛說過的,因為債務負累不得以只好續簽的同袍。
女性就不在討論範疇了,工作質量差太多,為免生爭,不細說。
為什麼大家都不留下來呢?抗壓性不夠?不對吧,幹了四年都學弟滿天下了,還嫌過得不夠舒服?更何況我這個五年頂天頂到天邊去的。
關於這些為什麼,也不是今天要說的重點,他日另文。
小兵們總要寫莒光作文簿,軍中說我文筆好的人不在少數,但這在我眼中是件令人難過的事,只道是文化淪喪吧,看看別人的作文簿就更難過了,但有趣的是,長官批改我的作文簿,往往也難過。
也不知道寫了些什麼真樹立了我好一個憤世嫉俗的模樣,至少我覺得自己只是坦然面對偶爾懶得包裝的真實,卻總引長官們心頭覺得這傢伙沒必要這樣大肆聲張吧。
曾經有次是氣到了,筆下嗆聲之後不做事,搞得我被瘋狂約談,我只問了長官一句,如果他還舉得出三名真的有在認真做事的兵,我就收回我的話,無奈他是舉了那麼一個之後,啞口無言。
發洩完了,事還是做,但是更嗆了,我只明言今天我做事剩下一個理由,那就是因為我不想變成自己所厭惡的那些人,所有批改的紅字,也只是叫我寬心。
沒有一個人能夠在作文簿上給我什麼用心的回應,總不出「就快退伍了,好好規劃自己的人生吧!」、「凡事不用想太多,或許比較快樂!」、「無法改變環境,只好改變自己。」、「做事只求對得起自己就好。」這一類無關痛癢的話。
偏偏我的確很重視什麼才叫對得起自己,於是某一天我轉了筆鋒,問道怎麼覺得那些叫我對得起自己的人,卻常常都在對不起自己?這一寫,又引發幹部群風暴,人人自危,或者揣測我究竟在說誰。
有個真的很優秀也負責任的幹部總是對我的話表了真心的認同,無奈不同班,他也改不到我的作文簿,只是偶爾翻翻,點點頭,然後,搖搖頭,他今年底,也要報退了。
某一天,有位長官直言我不需要這樣,我說根本也沒有怎樣,隻字片語又代表什麼?說穿了只是比較賣弄,充篇幅,既然總要寫,總得寫些什麼。難不成真的每星期寫今天天氣很好嗎?
我是真心誠意的問了有將近二十年資歷的他,不然我該怎麼做,他卻覺得我帶著敵意,對我當下的尖銳提防甚深,而我只是告訴他,你們都說對得起自己就好,不需要在乎別人做什麼,說什麼,
但,你們自己做得到嗎?
「你若可以真的不在意,就不需要聽我多說一句話。」
已經無數的人告訴我「不要想太多」,說真的,沒有啊,我也無意對環境有什麼革命或改變,所說出來的,不過就是一個思考過後,吐出來的疑問罷了,何以搞得雞犬不寧?
「反正你都快退伍了,就不要想太多。」
言論自由即思維自由,為什麼總是叫我不要想太多?既然早知無法改變什麼,我也從未執著,我真的不懂的,就是為什麼連想都不能想,不要想?
唯一堪稱算計的,就是一年前算著現在會如何,這個環境是不是還能再讓我留待?我想今天和我的結論差距並不大,簽一年,該發生的和不該發生的,也都發生了。
但那些我都沒意見,我想表達的很簡單,
為什麼從小到大,長輩只是一下要我們想,一下不要我們想,一下又要我們想?
我嚴肅的覺得,台灣的孩子聰明卻找不到方向,正因著這種無謂的假保護,總是壓榨你在夾縫間生存的本事,
縱使你再厲害,終究在夾縫中稱霸,沒有世界,沒有目標,甚至沒有自我。
當然每個人生時期的角度和立場都不同,一概而論難免既籠統又顯浮濫,但生而為人,即使只在階段性的思考自由,都是不該受到限制的。
你現在限制他多少,就是限制他以後多少,不論對晚輩,對骨肉,對學生,都是一樣的。
不要再把任何人關進你自己打造的牢籠,那只有你自己會覺得精美。